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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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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湘的一天

“郡主。”梅醞從外面進來, “奴婢去和夏院正說過了。”

明湘一手揉著眉心,靠在榻上低低地嗯了一聲。

桓悅正從後殿走出來,聞言奇怪道:“說什麽?”

梅醞看了看明湘, 見她沒有阻攔的意思, 才說:“回皇上,郡主讓奴婢示意夏院正,把鐘太醫的辭呈多壓幾天再批覆。”

“多壓幾天?”桓悅聽得有趣,“十天半個月?”

“三天。”梅醞比了個三。

桓悅:“才三天?”

明湘道:“妙儀如果願意改變主意把他留下, 三天就夠她想通了,三天不夠的話,再久也沒用,萬一鐘疏以為是妙儀不讓他走,豈非白白給他希望?”

桓悅站在博古架前,一邊賞玩新到手的小玩意兒——那是一只半臂高的寶石盆景, 盆景上還棲息著一只花裏胡哨的假鸚鵡, 只要以指節規律敲擊盆景, 盆景上的假鸚鵡就會鳴叫起來,叫聲足能持續半盞茶——就是聲音難聽了點, 只會單調的嘎嘎嘎,不像只鸚鵡,倒像只公鴨子。

嘔啞嘲哳的嘎嘎聲中, 桓悅感慨萬千地搖頭:“表姐真是……看得清楚明白啊!”

在明湘“快端走快端走”的催促聲裏, 喻和公公忙不疊地從博古架上把嘎嘎不休的鸚鵡帶著盆景一同端走了。

桓悅搖著頭轉過身來,回想起從盛儀郡主那裏聽到的答案,一時間無語凝噎。

——“我愛他。”盛儀郡主抽泣道, “但我也愛別人。”

“什麽?”桓悅下意識脫口而出。

明湘遞過去的手帕已經被盛儀郡主的眼淚完全浸透了, 她從明湘手中接過一塊新的手帕按在臉上, 擋住即將脫眶而出的淚水:“鐘疏有他自己的傲氣,他希望能和我長長久久在一起,只有我們兩個人,可是我三心二意。”

她對其他年輕貌美少年郎的喜愛就像是風中的柳絮,枝頭的花苞,一陣風、一場雨後就迅速的消散,甚至不需要風和雨,只要過了那短暫的花期,一樣會消泯於無形。

鐘疏對她來說始終是不同的,盛儀郡主多情又薄情,舊情人總是迅速地被她拋在腦後,卻唯獨整整四年都沒有放下鐘疏。

但這對於鐘疏來說不夠。

盛儀郡主最愛鐘疏,卻不是只愛鐘疏。而她本性中風流自在,絲毫不能被拘束的那一部分,又使得她萬萬無法強行壓抑多情的本性,棄眾而擇一——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那樣壓抑自己的本性,盛儀郡主還有什麽快樂可言呢?

“即使我能留住他,又有什麽用呢?”盛儀郡主說,“我做不到今後幾十年只愛他一個,難道讓他眼睜睜看著我身邊的人來了又去嗎?”

美艷的、高傲的郡主終於垂下了頭:“我天生濫情,做不到為了他而壓抑自己的本性,又怎麽能強求他違背自己的心意留在我身邊。”

桓悅沒有料到自己居然會聽到這樣的回答,一時間居然不知說什麽好。而明湘卻沒有露出絲毫驚訝的神色,顯然她早已經了解了盛儀郡主的心意,只是伸出手攬住盛儀郡主的肩膀輕輕拍撫著。

——“在我看來,這世上最大的阻礙不是權勢地位,反而是人堅定的心意。”

明湘從福寧殿的軟榻上坐直身體,看向立在博古架兀自慨嘆的桓悅:“你覺得呢?”

盛儀郡主面臨的這個死局和權勢家族都沒有關系,或者說,當皇帝和另一位實權郡主願意無條件站在她這邊時,能阻礙她和鐘疏的只有他們自己的心意。

盛儀郡主無法為了鐘疏違背自己的本性,而鐘疏同樣不會願意容許盛儀郡主身邊還有其他人的存在。鐘疏可以為此等待四年,但當他看清楚自己的等待註定是絕望之後,就毅然選擇了抽身離京。

“他真要回襄州成婚?”桓悅揚起眉梢。

“成婚未必是真的,也許只是請辭的一個借口。”明湘道。

官員辭官總不能直接上表說自己不想幹了,一般都會找個無傷大雅的理由。比如說母親年紀大了少人照顧,自己要回去承歡膝下;或者自己頭腦愚鈍行事笨拙,理應早點讓賢。成婚也是常見理由之一,只不過以官員辭官的年紀,其他官員大多是以兒孫成婚為由請辭。

明湘看得出桓悅的意思,他在懷疑鐘疏請辭不是真心,實際上是想以此逼迫盛儀郡主做出決定。

明湘對鐘疏的了解全數來自於盛儀郡主,她實際上和鐘疏不熟,不知道鐘疏到底是真心請辭還是借此試探。

但請辭是真心與否實際上並不重要了。

明湘生出些微的嘆息,回過神來,有微苦的藥氣飄散在殿中。

這味道明湘近來可太熟悉了,她擡頭,果然看見喻九不知何時進殿,正小心翼翼捧出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藥來。

見明湘擡頭,桓悅揚起秀麗的眼梢,朝她笑了笑,眼風向著藥碗一瞥:“皇姐?”

反正喝藥的不是自己,明湘毫無表示地移開了眼。

這其實就是默許的意思。

福寧殿的宮人和梅醞等明湘的貼身侍女,近來已經養成了看見喻九捧藥,一定立刻退出去的習慣。連著喻九放下藥碗,也立刻跟著往外退去。

頃刻間,殿內宮人走得一個不剩,最後一個出門的喻九麻利地關上殿門。

廊下的宮燈已經亮了起來,窗外一輪彎月正鑲嵌在漆黑的天穹正中央。今夜並不燥熱,從窗縫裏吹入一抹清涼的夜風。

桓悅慢條斯理端起那只不大的青白二色藥碗,將其中的湯藥一飲而盡。放下藥碗時擰起了眉,迅速含了一顆清甜的蓮子糖,驅散舌尖如影隨形的苦澀氣息。

“很苦嗎?”明湘問。

桓悅點頭又搖頭:“還好。”

“你也可以不喝。”明湘意味深長道,“早點睡不好嗎?”

桓悅笑起來,未化的蓮子糖將一邊面頰撐的鼓起來,他腳步輕捷地走到明湘面前,低下頭吻她。

唇齒間泛起蓮子糖的清甜。

明湘沒有避開,任由桓悅加深了這個吻。

次日明湘醒來時,桓悅上朝未歸。她起來梳妝更衣,令人備車,出宮去了。

南北開戰之後,鸞儀衛作為抓捕暗探、打探情報的主要機構,地位日趨重要,和其他部院的來往不可避免增多。身為直接掌控鸞儀衛的人,明湘的日程卻並未改變多少,無非是從在宮中或府中處理政務,變成了在離宮的路上處理政務。

前一天晚上,她需要事先安排好次日的日程,只有這樣才能確保完成每日必須辦完的事務。

辰時一刻,起身梳洗更衣,用早膳,同時聽梅醞匯報最新消息;

辰時五刻,乘馬車出宮,路上聽梅醞念各州的采風錄;

巳時,到達北司,聽取風曲雪醅匯報,同時視察北司;

午時初,離開北司,乘馬車前去戶部堵截鐵公雞王知,抓住他據理力爭北司撥款延誤,要求他盡快撥款;

午時末,離開戶部,回郡主府用午膳,小憩片刻,處理事務;

未時初,去鄭王府感謝鄭王世子夫婦昨日在鎮國公府的幫忙,路上處理各種瑣事;

申時一刻,回到宮裏,更衣洗漱,休息片刻;

申時五刻,用晚膳;

申時七刻,聽取政務,和衡思討論應對措施,旁聽軍情討論;

戌時初,沐浴,之後坐下讀書,期間穿插著和衡思討論大小事務,偶爾聊天;

亥時初,躺上床,但無法睡覺;

子時初,沐浴;

子時三刻,睡下。

——以上,是明湘今日的日程。

明湘有條不紊地按照日程安排,甚至還提前了片刻就出宮去了。按照她的速度,中午大概能比日程安排早上幾刻鐘回郡主府,午休可以多睡幾刻鐘。

一切都顯得如此完美,永樂郡主平平無奇地開始了新的一天。

明湘的馬車離開宮門之後,喻九公公上氣不接下氣地沖進了福寧殿的大門。

LJ

“郡主起身了嗎?”喻九問守殿的宮人。

等從宮人口中得知永樂郡主已經出宮去了,喻九的表情頓時僵在了臉上。

“糟了。”他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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